货币和纸币有什么区别(详解数字货币与央行数字货币的差别，互联网金融最终会走向何方)

前两天发了一个话题，江苏常熟市政府用数字货币给公职人员发工资，大家对于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五一期间我抽时间看了一下大家的问题，针对问题把央行数字货币CBDC做了仔细研究，我希望能够全面客观的解答大家关于CBDC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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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声明一下，这里的央行数字货币，泛指各国央行，只是根据技术资料整理，不具体描述单一国家数字货币。

大家感兴趣的方面大体集中在以下几点：

和我们当前电子化交易的货币有什么区别

它和比特币、区块链有何关系

它的运行原理和技术是什么

它能够给我们普通人带来什么机遇和挑战?

为什么各国央行非要开发数字货币?

为什么会有不同的设计方案，

它们可能会对货币金融体系有什么革新，

为什么当前的银行业可能会因为央行数字货币而彻底洗牌?

而中国正在试验的数字人民币又有什么特点等等。

这是一个系列话题，在前面几期，我谈了Web3.0下的互联网金融-去中心化金融Defi。后续会再谈到关于去中心化的公司体系DAO以及其他金融体系在Web3.0互联网环境下的进化模式。

要想讲清楚央行的货币首先需要从货币金融体系和宏观经济的角度先来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数字(央行)货币，为什么各国央行要开发它，他们想解决什么问题，而数字货币又会带来什么新的挑战。

CBDC全称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央行数字货币，最简单的定义就是“钞票的数字形式”。

很多人可能会说：我现在只用手机支付，微信、支付宝很方便了。我所有的存款和消费都已经是数字的了，难道银行账户上的数字不是 ”央行数字货币“吗准确地讲，你的银行，PayPal微信、支付宝里的余额确实是某种”数字货币”，但它们不是”央行货币”，只算是”银行存款”。

这里你还要了解货币的种类以及它们的运作体系。

我们常听到主要存在两种货币，央行货币和银行存款。所谓央行货币就是”央行发行的货币”。它有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实物央行货币，比如纸币和硬币。我们叫做零售央行货币,（Retail Central Bank Money）。因为纸币和硬币往往是居民个人使用的。

第二种央行货币叫”电子央行货币”。它只以电子记账的形式存在。我们用”电子”的叫法是为了和”数字央行货币”区分。这种”电子央行货币”也被叫做”批发央行货币”(wholesale central bank money)。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们主要使用在商业银行的结算当中。我们普通人不能拥有（稍后我们再讨论）。

第二种货币就是银行存款。它不等于央行货币。存款本质上只是银行给我们的一个欠条。银行承诺当我们来取钱的时候，它会把对应金额的央行货币加上利息还给我们。存进去的钱所有权已经是银行的了，银行拿去放贷和投资，支配权由银行说了算。我们获得的就只是一张欠条而已。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存到银行里的央行货币是放在银行资产负债表的资产端，而你的存款是银行的负债。

这些放在资产端的”央行货币”就是我们刚才说的”批发央行货币”。也叫银行的”准备金”，它只以电子形式存在。我们说，央行是银行的银行，每个银行都在央行有自己的账户，叫master account。

每家银行账号开头都会是统一的字段，区别不同的银行，依次往下直到个人或单位，这些字段也叫routing number 就是商业银行在央行的账号。银行的准备金就存在他们的央行账号里,反映在央行资产负债表的负债方。

这里大家要明白，现阶段只有银行和特定的金融机构能在央行拥有master account，我们普通人不可能在央行开户。这也就是为什么前面说，”电子央行货币”只能被银行等金融机构使用。

既然电子央行货币作为准备金存到央行，那肯定不是1:1全部要存进来，按照央行要求按比例存进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商业银行还要靠发放贷款来创造利润，完成到期储户的兑付。

在大多数的国家，银行存款一般会占到全部货币的90%左右，而央行货币只有10%左右留作准备金。也就是说，如果所有的储户同时去银行取钱，就会发生银行挤兑，没有任何一家商业银行能够全部兑现。存款的本质就是一个欠条，靠的是信用支持。

问题来了，这个承诺不一定能遵守，而且银行也往往会滥发这个欠条，最近美国银行纷纷倒闭就是这个原因。

了解了央行和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咱们再来看一下个人的资产负债表，就会得到一个很重要的结论。我们资产端拥有的货币，大部分是”银行存款”。而只有很小一部分是”零售央行货币”也就是现金和硬币。现在有了手机支付，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大多数人根本就不拥有央行货币，我们就只拥有银行存款。这也就是说，直接控制我们的钱的是商业银行，而不是中央银行。这一点对我们理解央行推行数字货币的动机十分重要。

清楚了货币的层级和种类了，就可以解释什么是CBDC了。所谓的央行数字货币就是打破当前的零售和批发央行货币的区分，让所有的央行货币都变成数字货币，让所有人都可以像商业银行一样在央行拥有账户。

我们可以绕过银行，直接在央行账户里拥有央行货币，而不是之前的银行存款。这看似很小的变动，却可能彻底改变我们现有的货币和金融体系，以及我们和钱的关系。

为什么会有革命性改变，我们需要知道各国央行都计划推行CBDC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央行追求CBDC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控制”。

具体来讲有四个原因。

第一就是由于现在人们几乎不使用现金，银行和金融机构就成为控制和创造货币的主要力量。这就让金融系统容易面临系统性的风险，导致一次又一次的泡沫和崩溃。并且容易出现银行大而不能倒的情况；

第二，正是因为银行和金融机构就像是一堵大墙一样站在央行和普通民众之间，这就导致央行的货币政策必须通过商业银行这个中介来传导到经济上。而这个传导方式很慢很低效，而且央行拥有的方法越来越少。

举个大家熟悉的例子。2020年疫情期期间美联储量化宽松刺激经济。央行通过所谓印钱购买银行手上的国债把准备金输送给银行，然后期待银行把钱借给需要钱的地方。然而最后银行依然把流动性释放到股市和房地产等资本市场上，造成资产泡沫，而真正需要帮助的实体经济和低收入人群获得不了帮助，进一步造成贫富不均。

关于央行具体的货币政策，比如量化宽松和缩表，调节利率的机制，准备金率的调整，这个大家经常在新闻中听到，在此不多解释了。

央行追求CBDC的第三个原因，随着各种金融创新，人们越来越习惯在线数字交易。这就让科技巨头公司，银行以及金融公司掌握了大量的用户数据，通过大数据来变现。而这些数据对央行也是很有价值的。

依靠这些数据，央行可以对经济进行实时准确的判断，从而施行更精准有效的货币政策。我们就拿当前的通胀和通缩来说吧。CPI数据具有滞后性，而且也不一定准确。如果央行能实时知道每个人的消费记录，就能立即判断出到底加息对消费有多少影响，物价的实时反应是什么，进而对货币政策做出调整。在当下，这些数据都掌握在巨头公司手里。央行没有能力获取。

央行追求CBDC的第四个原因是比特币等加密货币的出现以及区块链技术的普及带来的去中心化的金融技术创新，让央行感到了彻底失去控制的压力。

2019年Facebook推出自己的stablecoin计划—Libra，这让全世界的央行感到恐惧，对该项目表示反对并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小札被国会传到听证会上质询了6个多小时。后来，Libra改名叫Diem，再后来，Facebook顶不住政治压力，把Diem项目卖掉，不了了之。

Libra这件事给各国央行敲起了警钟，他们感觉到如果央行不推出自己的数字货币，那么它们的控制力就很有可能彻底的被这些巨头公司夺取。关于去中心化金融Defi和区块链，稳定币以及比特币是如何实现去中心化的，在我前两次文章里已经讲的很详细了，欢迎大家翻阅。

也就是说，如果Libra做成了，它有可能成为一种国际货币，控制全球的金融系统，威胁各国央行的影响力。大家就明白了，支付宝还只是电子钱包做成那么大规模，就已经被政府盯上了，各国央行怎么可能让世界上最大的社交媒体平台Facebook推出自己的数字货币。

因此，各国央行需要把控制人们钱包的能力从商业银行和巨头公司的手里夺过来。

那CBDC是如何帮央行们解决了上面提到的问题呢又为何迟迟不能问世呢?

首先，如果央行只是推出一种”零售CBDC”的话，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在央行开设账户。这势必会让很多存款从商业银行流入到个人央行账户当中。存款就相当于银行的血液。弱化了商业银行这个中间商，央行要干商业银行的活，银行创造利润的能力受到限制，现有金融体制会受到大的冲击。

例如，虽然这样会大大减少系统性风险的产生，解决了上面提到的问题一，但这也会造成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央行数字货币提供的功能过于强大的话，人们可能就不需要银行了。整个银行业可能就会消失。显然这是一个现阶段不大可接受的结果。因为银行消失了，那我们社会创造广义货币的机制就会消失。难不成中央银行要开展放贷的业务成为唯一的一家银行

这么巨大的蛋糕，谁也不会放弃。只推出单一零售数字货币肯定行不通。

所以，在很多国家大概率商业银行不会被央行取代，除非这个国家的政府权力集中，而且大的商业银行都是国有的。比如，中国当前试验的数字货币就是单纯的”零售CBDC”，它会大大削弱商业银行和金融机构的影响力。

其实，数字货币的技术已经不是难题。各国央行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其实就是如何重新设计这个金融系统，如何平衡各种经济和政治力量的博弈。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国央行都十分谨慎。就像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说的那样，搞对，比拿第一要重要。

一旦设计上出现问题，是福是祸可就不好说了。截止到现在，大多数的央行都对只推出一种零售数字货币持保留意见。有些人建议只推行批发CBDC，零售央行货币依然保持现金的形式。那这种设计其实和没改一样，除了能让金融系统的底层基础设施更加优化之外，无法解决刚才提到的那些央行面对的问题。所以，各国央行大概率会同时推出零售和批发两种CBDC。这既能让老百姓有央行账户使用零售CBDC，也可以让商业银行使用批发CBDC来继续实行银行的信贷创造和金融中介的职能。而未来的银行存款也会进行加密数字化，变成各种不同的稳定币。但是即使是这种看起来比较折中的设计，我们谁也说不好未来两种数字货币应该是怎样设计，以及会对整个金融系统起到什么革命性的影响。这其实也正是CBDC这个话题的吸引力，也是它值得大家关注的原因之一。

其次，当CBDC成为现实，央行的货币政策就会发生质的改变，会更加直接更有效。比如，当央行想要调整利率的时候，它直接就可以在人们的央行账户上调整。他不需要折腾什么公开市场操作，要靠什么银行和市场机制去传导。CBDC能让货币经济学里的直升机撒钱的理论成为现实。当出现经济危机需要印钱刺激经济，央行可以直接把钱打到老百姓的账户上，或者定向打给某些行业或地区来精准刺激经济。

同样的，如果出现了经济泡沫或者通货膨胀，央行可以直接给你的账户做出某种限制，不让你花钱。而数字货币的可编程属性能给央行更多的施政想象力。比如央行可以给你的钱设定一个有效期，规定必须在某天之前花掉，否则钱就从你的账户消失；或者它可以设定你的钱只能用来买特定的东西，或者买东西给出限额。比如，规定你60%的钱只能用来买国产货来支持民族企业；油价太高了，它就规定每个人每周只能买多少钱的汽油等等。毫不夸张的说，当前的数字货币技术能让央行无所不能，直接控制我们手上的每一分钱，了解我们所有的交易记录，扮演一个上帝的角色。央行再也不会被商业银行掣肘，同时也没有任何一家巨头公司能够把央行对货币的控制权夺走。那其他几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很显然，CBDC在赋予央行无限能力的同时，也给了它巨大的毁灭力。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个人会彻底失去财务的隐私和自制权。CDBC可以用来调整经济控制犯罪，但同时它也能被武器化，成为统治和制裁个体的工具。比如，美国和加拿大政府，对游行抗议者动用国家紧急安全法控制他们以及捐款者的银行账户，把他们从金融体系中踢出去。很难想象当央行数字货币成为现实之后这些国家的政府会怎么干，在好莱坞大片里的场景会成为现实了。

以上描述的这些恐怖的场景是很多人反对CBDC的主要原因。让央行和政府拥有数字货币就像是给了他们一种近乎神的能力。这种神力既可以造福人间也可以带来毁灭。你无法期待他们永远不犯错，更不能天真的认为依靠权利, 法律, 和道德的制衡就能够阻止他们去滥用这个能力。

谈到这里其实挺讽刺的。因为比特币，区块链，加密货币技术的出现本来是追求去中心化，赋予人们更多的金融权利。当央行发现了这些技术之后，他们会把所有的优势都吸收过去创造一枚万能的CBDC，但是唯独会抛弃加密货币最宝贵的去中心化和匿名性的特点。因为”中心化”就是央行的本质，而”控制”是他们不可以妥协的最后底线。数字货币和央行数字货币虽然就差两个字，但是它们代表的可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