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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官-龚自珍:忧国莫轻是微官

日期:2024-01-26

来源:玫瑰财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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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史札记

    □ 傅绍万

    龚自珍一生,只做到一个六品小官。但是,他一生倾力所为,却是肉食者谋之的庙堂事业。龚自珍一生,因为狂傲的个性不被世人理解。但是,他却把一颗赤子之心、人间大爱捧给世人,直到叶落归根,还如杜鹃啼血,吟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心音。

    龚自珍所处的时代,是继所谓乾隆盛世后的嘉庆、道光年间,朝野普遍陶醉在承平之中。龚自珍犀利的目光,看到的却是盛世中的衰相。他二十三岁时,写下抨击时弊的《明良论》四篇,“四论皆古方,而中今病”。二十六七岁时,写下《乙丙之际箸议》二十五论,它敲响盛世警钟,“凭君切莫登高望,忽忽中原暮霭生”;指出万马齐喑的现实,“一睨人才海内空”。他对西北边患和东南沿海夷祸深怀忧惧之心,筹划安边之策,写下研究新疆、蒙古问题的专论,并就制止鸦片走私及其危害提出建议。他还就制止土地兼并、推进政治改革大声疾呼。他立志做一个王安石式的改革家,救世济民,挽狂澜于既倒。

    先务科举,再攀仕途,侧身庙堂,“致君尧舜”,这是士人实现抱负的必由之路。龚自珍科举之路蹭蹬。科举制度走到他那个时代,已经百病千疮。他从骨子里厌恶、鄙夷行将就木的科举制度,怀疑作为考试主题的儒学,甚至提出诸子百家,儒先亡否的疑问;他明知科举文章要严守绳墨,下笔却总是锋芒毕露;他明知诗词歌赋写作有害于治经史之性情,“为之愈工,去道且愈远”,却嗜之如癖,这又怎么能成为科场上的幸运儿?道光六年、七年,他毅然决然,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烧八股文。他科场四战四败,出于无奈,抱着二千篇八股文,去向此道第一高手姚学塽求教。姚大师读了他的文章后说,“我文着墨不着笔,汝文笔墨兼用”。着墨是阐发经义,着笔是议论时政,八股文写作之大忌。龚自珍遭遇当头棒喝,决定痛改前“非”,含泪把二千篇文章全烧了。第二件事,是第三次戒诗。龚自珍天纵诗才,二十岁时写的诗词,被古文字学家段玉裁高度评价:“几如韩李之于文章,银碗盛雪,明月藏鹭,中有异境”。他这次戒诗,戒得决绝,此后十多年间很少着墨。说来不是巧合,他后来再进考场,即中进士。但是,这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一个人最痛苦的事情,是不想做的事情,必须去做,还要牺牲了自己的志趣,作为安身立命的事情去做。龚自珍内心之痛,如经历一次炼狱!

    龚自珍科场屡屡受挫,却终有成功之时。仕途之上,则从来与幸运之神无缘。清朝统治,实行文化专制,禁锢思想自由,摧残扼杀人才。荼毒人才的手段,是“徒戮其心,戮其能忧心、能愤心、能思虑心、能作为心、能有廉耻心、能无渣滓心”,致使朝堂上下,人性扭曲,政风败坏,讲揣摩奉迎,讲循规蹈矩,讲韬光养晦、和光同尘。那些第一流的人才,把智慧用在了如何当好马屁精上。乾隆朝,那个满族能臣和珅,总是能先承圣意,很快就从御用轿夫成为当朝第一红人。那个文采风流的纪晓岚,则以倡优的作派,靠写些吹捧文章,以博取乾隆欢心而固宠。

    龚自珍始终葆有一颗赤子之心,赞赏黄犊、童稚本色,呼唤个性解放。其《呜呜硁硁》《歌哭》《人草稿》《梦中作》《太常仙蝶歌》《己亥杂诗》之“少年哀乐过于人”等,都淋漓尽致地坦露了他做人的纯真精诚,可敬可爱。但是,这么做人实难,这么立于朝堂,则成为一个另类。他不懂恭迎圣意,与绝佳的人生际遇擦肩而过。参加庶吉士考试,如果成功,可以入翰林,仕途会很光明。考试的题目,是“安边绥远疏”。时值新疆发生张格尔叛乱,道光帝“英明决策”,从东三省调集三千骑,将叛乱平息。龚自珍始终关注边疆局势,答卷见识高卓,犀利深刻,有读卷大臣欲置一等,最终却被弃置一边。他开出的安边绥远良方,却偏偏裹上一层苦药,说照他的治理办法,新疆就不会出现叛乱,出现了也不用从外地调兵,多耗钱粮,又骚扰地方。这不是自诩比皇帝还高明吗?他对等级森严的官场规则一窍不通。任内阁中书,参加修订《清一统志》,做校对官,却写出五千言的建议书,大谈西北塞外源流、世系风俗、山川形势。朝廷新任命镇守吐鲁番领队大臣,他又借机上书,并附上经过反复修改的论文《西域置行省议》。考进士不久,写下《上大学士书》,提出改革意见。改任礼部主事,又上书堂上官,论四司政体宜沿宜革三千言。这些金玉良言,或者如石沉大海,或者以“头衔不称”被批,或者以“位卑言高”为上司所不喜。他感慨万千,伤心欲碎,不是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吗?但是,他大概不会明白,只有实现国民一体,只有国的官员们真正把自己归位到为人民执政的“公仆”时,位卑者之忧才能真正具有价值!

    人的天性压抑久了,常常以怪异的形态爆发。龚自珍被视为癫狂、呆子、怪魁。他张扬的个性,如天马行空,时常狂态大发。他诽圣谤贤,什么“后代儒益尊,儒者颜益厚”,什么李白诗十之六七为谎言,白居易写的是最烂的诗,“回眸一笑百媚生”,那是妓女,怎么用来写贵妃?还有更离奇事。一日在某戏园与人聚会,众人谈及龚氏家学,多赞语。谈及其父、三品高官兼学者龚丽正,龚自珍评其所学曰:“稍通气。”再论及其叔父、礼部尚书龚守正,他大笑曰:“一窍不通。”边笑边将足置于桌上,背向后倾,不小心座椅歪倒,扑身倒地,引来满园哄堂大笑。清史稿龚自珍传称他,“所至必惊众,名声藉藉,顾仕宦不达。”

    龚自珍时常忏悔,终是本性难移。世俗难入其法眼,他也难被世俗所容。为解除无尽的烦恼和痛苦,他只好时常躲进那个任个性自由张扬的一人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三寸舌,一枝笔,万言书,万人敌,九天九渊少颜色”。在这个世界里,“怨去吹箫,狂来说剑,两样销魂味”。他问世人,我这“侠骨幽情箫与剑,问箫心剑态谁能画”?他问自己,“何日冥鸿踪迹遂,美人经卷葬年华”,却一语成谶,辞官南归的路上,经历了访僧问道,佳人旖旎,痛快淋漓地写下三百一十五首人间好诗后,突然间离世而去,留下个千古谜团。

    或许是,天生斯人,赋予他的使命,是做一个思想家,而不是成为一个干吏。予他一副狂态,是为了警醒世人,永远不要将他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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