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肖凤谈不堪回首的往事与文学

走在街头，每当看见警方的温馨提示“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我在心中就不由得嘀咕：未必。在法制社会，这么说顺理成章，如果在无法无天的年代，打了也白打！钱钟书、杨绛夫妇在“文革”后期打伤林非夫妇就是例证。

1993年肖凤韩国高丽大学聘为中文系客座教授。适逢5月16日是韩国教师节，学生们向她献上鲜花

去年9月10日，我在头条发表《被杨绛咬伤手指的肖凤，是第一个研究萧红并出版专著的女学者》，文章开头简要陈述了两对夫妇打架的结果——60出头的钱、杨完败40左右的林、肖，并对一些是非不分的网友为打人者喝彩叫好，对被打者谴责谩骂，感到不解。

文章发表后，获得1300多名网友的支持点赞，也有少数网友表达了不同意见。对支持与反对的，我均一一给予耐心回复。然而，几个月来不时有钱、杨的追捧者在我的评论区留言。这些人不是来讨论问题，而是把不是当理讲，甚至出口不逊。这给我带来一些困扰。

不过，这篇文章也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那就是，在虎年春节前，与我失去联系40年的肖凤老师突然打来电话。原来，她的很多学生、朋友看到我在头条上发的文章，纷纷转给她。她便想方设法打听我的电话，足足用了4个多月！她告诉我，她今年已经85岁，林非老师91岁，虽然年老体弱，两人对生活依然充满希望。在帮助老伴处理文字事宜（报刊约稿）之余，她开始写回忆录，较忙较累，但有事可做，活得有信心。她说：无论文学繁荣还是被边缘化，我们都要用生命坚守。

暌隔40载，肖凤老师依然如故，对文学的挚爱未尝稍减，耄耋之年初心不改，令人钦佩！

当我们谈及令人不快的往事，肖凤老人忍不住啜泣地说，他们夫妇都是知识分子，居然动手打人下口咬人，实在是有辱斯文！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只是被打，且都受了伤流血了，医生开的诊断证明现在还保存着。按现在说法，这至少是轻微伤，打人者是要拘留罚款的。但是这件事发生在“文革”那个荒谬的年代，打入者因有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庇护，没受到一点惩罚，而被打者则投诉无门。肖凤说，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忙于教学、写书，不想再提也不愿再提。没想到，1999年11月19日杨绛在《南方周末》发表《从“掺沙子”到“流亡”》一文，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捏造谎言，蒙蔽不明真相的读者。文章对我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甚至超过了当年对我们身体的伤害。

肖凤青年时代

更让肖凤不解的是，杨绛发难的文章发表后，她马上写了一篇澄清事实的文章，寄给《南方周末》。而这家一向主张不同声音的媒体时任女主编却扣住不发，声称如果要发表必须按他们的意见修改。肖凤感到被人捂住嘴一样难受，认为事实是无法修改的当然无法接受。她的文章《林非被打真相》几经周折，两个月后才由《中国经济时报》首发，然后由《文学报》、《作品与争鸣》、《社会周刊》、《文友》、《鲁迅研究月刊》等发表。有的报刊在发表《林非被打真相》的同时，还转发了《从“掺沙子”到“流亡”》。由于发表肖凤文章的均为学术性文学性报刊，阅读量远远不及发表杨绛文章的《南方周末》及其他转载的报刊，辟谣的效果大打折扣。

中国民间有句话：会说不如会听的。《南方周末》为什么不能让双方都发表意见其立场用心，明眼人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杨绛有个流传很广的语录：“一句谎言说过三次就自己也信以为真的。”

杨绛画像

其实，在她的文章中，很多谎言就是这样出笼的。比如，她说的她家花钱雇保姆就是一个谎言。而戳穿这个谎言的就是她的乘龙快婿杨伟成。杨绛去世后，杨伟成在2016年6月写了一篇回忆文章《怀念我的岳母杨绛》，称他与钱媛认识前，为照看侄子，家里请了一位保姆——淑英，那年年末的一天，街道居委会来了人，狠狠地称：“你家居然还雇保姆！这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限你们两天辞退保姆！”次日，淑英就出去另找工作，回来说已经找到了，也是照看一个4岁男孩（实际孩子只有1岁多），地点就在相邻胡同的社科院家属楼，雇主P某即将去社科院五七干校。（原注：P某应指濮良沛，即林非）她说如每天把小侄子送去，她完全可以同时照看两个孩子，也能解决我家的难题。由此可见，当时雇保姆是不允许的。

杨绛称对方为“掺沙子”的“革命男女”，也是经不住推敲的。“掺沙子”，当时是指派“军宣队”、“工宣队，进驻“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此项部署也被称为”工人阶级用毛泽东思想占领上层建筑领域”，当时就被伟大领袖称之为”掺沙子”，从来没有派人入住专政对象家里一说。杨绛当然知道什么叫”渗沙子”，她就是故意混淆视听，欺骗没有经历过“文革”的人。再说，哪有革命男女被反动学术权威打伤而革命政权置之不理的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臭老九打了臭老九，活该！杨绛在文章中反复使用“革命男女”作为贬低对方的词语，也暴露出其内心对革命的仇视。

至于杨绛文章中说肖凤打了她女儿钱媛一个耳光，肖凤说钱媛根本不在场，各执一词，难辨真假。可以辨别清楚的是，通读杨绛的文章，不难判断：他们两家发生冲突矛盾，根子还是在房子问题。

钱家原本4间大宅，林非一家突然搬进来，当然无法接受。所谓“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问题是，那个年代房子是公家的，并非钱家私有，房子怎么分配，完全由组织决定。如果你不同意，可以去找组织理论，而不应把火发泄在同样命运的邻居身上。孔夫子的教诲“不迁怒,不贰过”，大学者肯定熟读过。想来是没胆量去找当权者，也只能找个借口向弱势的邻居大打出手吧。

如今，杨绛虽然已故，但她的女婿杨伟成却继承了她的衣钵，在文章中继续使用“革命男女”的称谓。不过，肖凤老师对此已经无力回应也不屑于回应了。她对我说，时间对于他们夫妇一天也不敢浪费了！

自1959年北京师大中文系毕业后，肖凤大半生教书育人，并从事学术研究。她在中国传媒大学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如今大都是全国各大广播电视媒体的中坚。每当我遇到中国传媒大学的毕业生，我都会打听知道不知道肖凤也就是赵凤翔老师。得到的回答都是：她是我们学生极为尊敬的老师，对学生非常热心，讲课非常认真有水平。

目前在北京的几位从事现代文学研究的朋友，每当与我微信交谈，提起肖凤对其人格魅力都赞不绝口。他们说，只要认真读过肖凤的作品，就可以感受到她的人品——善良正直。正如首都师范大学教授陈亚丽写的：“看过肖凤的《萧红传》、《庐隐传》、《冰心传》的读者，都会深切地感受到字里行间流淌着浓郁的情感。她常常是在众多的历史资料的背景下，引导读者去重新体验传主的生命历程和心灵独白；她甚至重新唤醒了人物的情感与生命的历程，并且用这情感与生命之旅再次感动着读者。”（《从<萧红传>开始的创作历程》）

因受到读者喜爱，《萧红传》、《庐隐传》、《冰心传》都曾几次增订再版。前些天，肖凤老师把增订后的新版《萧红传》、《庐隐评传》、《冰心评传》签名后邮寄给我。这让我又一次回忆起40多年前她赠送我初版《萧红传》的往事。那时风华正茂的穷大学生，如今也已步入暮年，但我愿意与肖凤老师一道用生命坚守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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