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限：唐代临淄人笔下的“灰姑娘”

◆ 毕义星

一说到“灰姑娘”，人们马上想到格林童话里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灰姑娘》。灰姑娘母亲、父亲相继去世，继母和她的女儿们对灰姑娘百般折磨，但灰姑娘得到魔法相助，成为了王子的意中人。

其实在唐代，有位临淄人段成式就已在他的著作《酉阳杂俎》中塑造了一位“灰姑娘”，比欧洲的灰姑娘早近一千年哩！

《酉阳杂俎·支诺皋》里记载的“扫灰娘”叶限的故事是这样的：

叶限从小命运多舛，她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给母亲送葬的路上，虽然父亲告诉她母亲这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很恐怖，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得喉咙都哑了。父亲为她找了一个后母。不久，后母给她生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妹妹。后来，父亲也去世了。

父亲去世后没几天，后母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阴个着脸，小叶限从此过上了受虐待的日子。虽然年龄不大，可叶限知道，在这个家里自己已经是一个多余的人了。后母让她穿破衣，吃剩饭，每天还要到很远的石井里去挑水，到山上去砍柴，砍柴回来没顾上喘一口气，又让她洗衣服，洗完衣服又到厨房里烧水做饭，还得把烧火的炭灰扫干净。这还不算，后母动不动就是打，一张口就是骂。夜晚，干活干累了，叶限一倒头就睡在了地上。就这样，小叶限在苦水里一天天熬着，尽管身上总是脏兮兮的，满身灰尘，反倒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个冬天，春天来了。一天，她到村外的池塘边洗衣服，忽然看到池塘里有一条可爱的小金鱼。看到孤零零的小金鱼自个儿在池塘里玩，叶限觉得它太可怜了，就悄悄地下水用双手把它捧了起来带回了家，偷偷地放在一个小瓶子里养了起来。叶限可喜欢这条小金鱼了，每次到池塘边洗衣服，都要逮些鱼虫子回来，把小金鱼喂得饱饱的。每天干完活或睡觉前，她总会把盛有小金鱼的小瓶子揣在怀里，跟它说上几句悄悄话。这条小金鱼长得很快，叶限见它在小瓶子里游来游去，总是很不开心的样子，因此，就把它又放回了池塘。

不知怎么，这件事被后母发现了。狠心的后母找来捞鱼的网子，到池塘里把金鱼捞了上来，还宰了做成鱼汤，跟她的宝贝女儿美美地吃了一顿，最后把金鱼的骨头埋在了茅坑里。砍柴回家的叶限闻到了鱼腥味，才知道金鱼遭到了后母的暗算。她痛不欲生，哭啊，哭啊，也不知什么时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恍惚间她来到了池塘边，池塘边坐着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老人说：“小姑娘，我知道你在哭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这样吧，你去把金鱼的骨头挖出来，藏在一个小罐子里。今后遇到难处，你就可以向金鱼求助了。”叶限还想问什么，忽然一睁眼醒来了。她按照梦中那位老人的指点，把鱼骨挖出放在一个小罐子里，用一块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

有一天，后母给自己的亲生女儿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梳上最流行的发髻，脸上还抹上白粉和胭脂，要去参加一个富豪人家的宴会。临走时，后母嘱咐叶限除了把一大盆衣服洗干净，还要看好家。

后母走了，叶限洗着衣服，两眼中泪水禁不住流下来，因为她也想去参加宴会啊，自己也长大了。这时她忽然想到了金鱼，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搬出了盛着金鱼骨头的小罐子，打开包着的红布，把自己的想法对着罐子念叨了一遍。说完，她闭着眼睛祷告，一睁眼，忽然她从未见过的一身翠绿得逼眼的衣服、一双熠熠闪光的金鞋摆在了面前。她等后母和妹妹走远，急急忙忙地穿戴好，也去赴宴。

在宴会上，叶限那光彩夺目的服饰，楚楚动人的容貌，真是美极啦，众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后母，正在向一些王公贵族的夫人介绍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呢，怎么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后母压根儿也没想到是叶限，可怎么看，这个姑娘的身材和仪态却有点像叶限。后母挤过人群，刚想看个究竟，可是叶限看到了后母那阴冷的脸。害怕后母的责打，叶限慌里慌张地冲出人群要跑回家。跑啊，跑啊，一点也不敢回头。可是当她回到家一看，一只金鞋丢了。

后母回到家，见吩咐叶限洗的衣服都洗过了，正在厨房里做饭呢，也就放了心。丢失了金鞋的叶限在忐忑不安里度过了一个月。

一天，忽然邻近一个岛国的国王，带领一大队人马来到了叶限住的这个村庄。国王说，自己有一只金鞋，是从一个拾得金鞋的人手里买的，在自己的国内，让全国的姑娘来穿金鞋，但没有一个人合脚。如果哪个姑娘能够穿上金鞋十分合脚，我就娶她做我的妻子。谁不想做国王的妻子啊！多少大户人家听说了这个消息，都纷纷带着自己的女儿来试穿金鞋，后母也带着妹妹前来试穿，可是没有一个穿着合适的。

刚从山上砍柴回来的叶限，听到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她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她赶紧跑回家，把脸和手洗得干干净净。挤进人群的叶限走到国王面前行了一个礼，国王呢，也把金鞋递给她。接着，叶限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脱下那双破旧的草鞋，把白净的小脚伸进金鞋中——鞋就像比着她的脚做的，再合适不过。她站起来，国王看着眼前这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含情脉脉地说：“你就是我要娶的妻子！”在旁边的后母和她的亲生女儿大吃一惊，气急败坏。国王却非常绅士地牵起叶限的手，扶着她坐上了华丽无比的宝车，驶回了自己的国家，让叶限做了王妃。

不难看出，以上整个故事结构及细节与“灰姑娘”故事高度重合，比较文学研究已证明，晚唐志怪小说家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的叶限，是世界上最早用文字记录下来的“灰姑娘”形象。

《酉阳杂俎》一书的作者段成式（803年—863年），字柯古，祖籍临淄邹平。他从小喜欢读书，博闻强识，能诗善文，在晚唐诗坛上与李商隐、温庭筠齐名，后世则以《酉阳杂俎》享誉士林。此书存世版本有前集20卷，续集10卷，堪称古代大百科全书，上承六朝，下启宋、明以及清初笔记小说，尤以志怪为佳。鲁迅评价《酉阳杂俎》“所涉甚广，遂多珍异，为世爱玩，与传奇并驱争先矣”。

【本文选自淄博晚报 特此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