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什汽车(拒绝电力和汽车的族群宾夕法尼亚州阿米什人农庄行记)

周六，阿米什人不工作，仅看到两个穿着蓝色内袍、白色挎裙、头戴白色便帽的妇女在路边行走。 （作者供图）

距纽约这个最现代化的城市两个多小时车程，有一个至今保持着古风古习、不过现代人生活的民族，坚持不使用电力和汽车，从事着简朴的农牧养殖业，仿佛与世隔绝，过着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它自成体系，自我封闭在政教合一的社区里，好像还停留在一两个世纪之前。这个古老而奇特的民族，就是阿米什人。阿米什人是16世纪早期激进宗教改革时期形成的瑞士再洗礼教派的后裔，18世纪起开始移居美国。

一个周六，我们驱车前往，上午九点从新泽西出发，十一点半到达。游览票40美金。

先是乘坐游览汽车，在阿米什人居住区和农场绕行一周，大约历时个把钟头。汽车一边慢速行驶，一边由司机兼导游指着沿途的所见，讲解阿米什人的风习和生活。

阿米什人散居在一片广阔的、略有起伏的平原上，田里种植的全是用作饲料的玉米和苜蓿。玉米长势旺盛，兀立在路边，齐刷刷的，一人多高，像两堵绿色的墙。苜蓿比玉米矮一些，但也有齐腰深。散布在广阔原野上、用长圆木隔成的畜栏里，养的有马、骆驼和驯鹿，还有牛、羊、驼鹿等，鸡场和猪场也夹杂其中。阿米什人的房舍，或三五栋成群，或十栋八栋丛聚在一起，点缀在一望无际的葱翠的旷野里，白色点点。他们的房舍，都是一栋一栋的独立建筑，式样各异，与城郊市民的独栋住宅并无大异。不少人家门前都有草坪或花坛，鲜花有种植地面的，也有摆放在花盆里的。游览车时而行驶在田野里，时而穿行在畜栏间，有时从阿米什人村庄旁驶过。村庄里到处有七八米高的油罐状的圆形建筑竖立着。询问，方知这是储存饲料用的高塔。

导游指着阿米什人的农庄和田野说：“你们看，阿米什人不用电，这里没有乱扯的电线，也没有电线杆。”

走进一家专门供观光用的阿米什家庭住宅。在这栋两层楼的住宅里，二层住着老人、姑娘和男孩子，他们分别都有自己的房间。老人房间里，挂着黑色长袍和编织的浅黄色礼帽。在姑娘的闺房中，没有女孩家通常所喜欢的小摆件，房内色调也不鲜亮，床头挂的是黑色的外褂、蓝色的长裙和白色的女帽。男孩子的床头，一个烛台上插着燃剩下的半支蜡烛。阿米什人崇尚黑色和简朴生活，不论男女老少，衣饰装束都以黑色为主。导游说，阿米什人教规甚严，对服饰的细小处往往都有规定，比如，礼帽帽檐的宽窄，衣服用钮扣还是褡袢，都要合乎规矩。有时，为此还会引发族群里的争论，甚至引起分裂。

一层有全家的厅堂，陈设着阿米什人传统的家用什物。最引人注目的，是厅堂桌子的正上方，从天花板上向下吊着一盏带鼓肚玻璃罩的煤油灯——这是阿米什人不使用电器的最明显的证物。厅堂一左一右的角落里，摆放着小巧玲珑的柜橱和脚踏缝纫机。在阿米什人的家用什物里，自然找不到电冰箱和电视之类，他们的厕所用的是抽水马桶。

从阿米什人住家的展厅出来，乘上一辆可坐八人的四轮古典欧式马车，又绕行在阿米什人的村舍和农田间。给我们赶马车的，是一位紫色脸膛、满腮帮黑鬓须的中年男子。他是一位阿米什人后裔，但从他父母亲时代，就已走出了阿米什族群。因为出身之故，他对阿米什人的风俗和传统颇为了解。同车中还有三四位像他这样的阿米什人后裔，都是从其他州远道而来，重访父祖辈足迹的。这些阿米什后人丛聚在一起，话题投机，谈兴飞扬，说说笑笑。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阿米什男人在单身时，是不留胡须的，结婚后上唇不留须，在脸颊和下巴上留大胡须。所以，大鬓须是阿米什成年男子的明显表征。

阿米什人幼时只能在自己的教区受教育。学校通常是一座大通房，里面一至八年级的学生都有。来自本教区的教师，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教，只教圣经、算术和音乐，不教物理和化学等初中以上的课程。在他们看来，这些基本知识就足以应付阿米什人的生活了。阿米什少年从12到16岁是“徘徊期”，到16岁成人时，要决定是选择留在阿米什人社区还是离开。据导游说，现在大约有92%的青年人仍愿意留在教区，继续过阿米什人的生活。阿米什人平均每个家庭有7个孩子，人口有增无减，还需不断开拓新的定居点和耕地。美国现有阿米什人口为198,000人，除宾夕法尼亚州这个聚居区外，还有俄亥俄州和印第安纳州的聚居区，此外，还零星分散在18个州。近20万阿米什人，分两百个教区，平均一个教区一千人；每个教区有一个主教，共两百个主教，最年长者有五位，决定着教会的大事，特别是有关教内规则的变动和人员的去留。现在最年长的一位主教已经102岁了，看来是他掌握着最高权力。

我们问这些阿米什人后裔：为什么阿米什人不使用电力和汽车？回答是，阿米什人抱着谦卑的态度，推崇简朴的生活，对骄傲抱着一种特有的恐惧。为避免显示身份和地位，他们不使用电力技术和汽车，也不照相，避免个人和家庭产生虚荣心。这也是服从上帝的旨意，安贫乐道，不与人相竞争。这同他们穿着黑、白、蓝三色服饰的心理是一样的，就是讲求谦卑和简朴，尽量不引人注目。然而，这种尽量不引人注目的行为，到了现代，反倒引人注目了，吸引人抱着好奇心来参观。

距纽约两个多小时车程，阿米什人散居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至今不过现代人生活，坚持不使用电力和汽车，从事着简朴的农牧养殖业。 （作者供图）

阿米什人还有“闪避”的教规和风习。所谓“闪避”，就是对外不跟非阿米什人交往，甚至也不跟本教区以外的阿米什人来往；对内，则不跟有违反教规行为的人交往，有的甚至严格到这种地步，连夫妻也不对食和同寝，除非一方彻底痛改前非。至于对叛教者，阿米什人更是避之而唯恐不及，跟他们绝对禁止来往。

阿米什人严格的“闪避”教规，造成了严重的自我封闭。加上阿米什人只学圣经、算术之类基本常识，不懂现代知识的状况，使他们的思想意识仅仅局限在教区之内，这就使阿米什人聚居区能够独立于美国现代社会而长期存在。

阿米什人的自我封闭，使我们产生了一个疑问：他们如何跟现代商业社会相处？现在各个阿米什人聚居区，大都设有旅游点，那么，阿米什人是否参与并利用旅游业取得部分收入？

据我短暂的观察，旅游公司与阿米什人在表面上是没有什么交道的。旅游公司方规定，旅游车辆和游客不得进村入户，游客不得对着阿米什人的面部拍照，更不得去叨扰阿米什人。从这里开办的旅游商店看，也是由非阿米什人经营，并不见阿米什人涉足。至于商店里的货品，如果蔬腌制品之类，恐怕难免有出自阿米什人之手的，但这是另一回事。唯独在乘坐四轮马车检票的几个管理人员中，有一个蓄着大连鬓胡须的老人，仿佛有几分阿米什人的形象，这使我油然生疑，这个四轮马车旅游项目，是否是旅游公司同阿米什社区之间的合作，因为四轮马车这么多，每辆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总共使用马匹达数十匹，而养马业又是阿米什人的长项和营生之一，旅游公司与之合作也是情理中事。

但这仅是我从表面的观察和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不过无论如何，阿米什人是离不开当今商业社会的；他们并不能一切自给自足，这必然同社会有不少商品交换。阿米什人也并不回避这一点。他们拒斥现代生活方式，但并不拒绝商业活动。他们虽然用最传统的手工方式打铁，制作镶嵌工艺品，也手工纺纱制作棉布，做刺绣的被褥，还用手工做奶酪，但饲养的马牛羊，生产的农牧产品，都需要拿到市场上去卖。事实上，阿米什人自己也开商店，买卖自己生产的和外来的商品。

刚好是周六，阿米什人的休息日，他们不到外面工作，因此很难看到人。我们在乘车的路上，仅仅看到两个穿着蓝色内袍、白色挎裙、头戴白色便帽的妇女在路边行走；不过，看到最多的一道景观是，穿着黑色长袍、头戴编织礼帽，留着大鬓腮胡须的阿米什男子，有的驾着黑色的四轮古典马车，有的驾着两轮轻便马车，不时一辆辆“得得”“哒哒”地从马路上飞驶而过。每逢此时，游客们都远远地举起相机，想一留他们矫健的身影。但马车跑得太快，往往来不及拍照，他们就飞驰而过。